跟在安妮的身后，杜灵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制药间。
今天坩埚里煮着的药剂似乎比平时温和一些，虽然屋里仍然飘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气味，但并没有那么令人作呕。
安妮对气味倒是毫不在意，径直爬到了凳子上。只见她拿起靠在锅边的长柄勺，在锅里搅动了几下，大概是在观察药剂的状况。说时迟那时快，随着勺子的搅动，原本沉积在深处的气味一口气全都散发了出来。
杜灵急忙捂住鼻子，扭过脸去，强忍着立马冲出门去的念头。
本来他还有所盘算，如果一会儿查出他没有魔力，那就提出想要学配药。可是在制药间里待了不到十分钟之后，他现在只想在心里对这个选项画一把大大的叉。
安妮看着药剂点了点头，好像挺满意。然后她就把竹篮里的植物一股脑全部倒进锅里，又用长柄勺搅和了一会儿，加料的过程就算结束了。
「好了，跟我来吧……」
回头看向杜灵的时候，安妮不禁愣住了。
「抱……抱歉，我自己习惯了所以也没在意，忘了你还不习惯炼药的味道。」
安妮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愧疚，这反而让杜灵的良心痛了起来。
“没事没事，这不算什么，而且我早晚也得习惯的。不过……我们还是早点走吧。”
虽然想要安慰一下安妮，可是杜灵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，所以不小心还是说出了真心话。安妮苦笑一声，急忙推开旁边的小门，带着杜灵走了进去。
随着房门在身后关上，难闻的气味终于减弱到了杜灵能够忍受的程度。
恢复了思考能力的杜灵环顾四周，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工作室，有一张书桌大小的工作台、摆放着各种工具的木头架子、齐膝高的火炉和插在里面的烙铁，以及一堆堆数量惊人的矿石。因为矿石堆实在太多，这个比制药间更小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，几乎无处下脚。
一看安妮就已经习以为常，她一路蹦蹦跳跳地穿过矿石堆，很快就来到了其中一个架子前。估计把这里搞成这副德行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吧，明明看起来像是个礼仪端正的大家闺秀，没想到也有粗枝大叶的一面。
「找到了！」
在架子上翻了半天之后，安妮终于捧着一个其貌不扬的木头盒子走了回来。紧接着，她就在杜灵的注视下，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。
（算命吗？）
杜灵不禁在心中吐槽。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，因为那个水晶球上有一个旋钮，而且旋钮上还有刻度，可以肯定是某种设备。
安妮先是仔细调整了一下旋钮，然后就把水晶球交给了杜灵。
「往这个水晶球里面注入魔力吧。」安妮吩咐道。
“……”
虽然接过了水晶球，可杜灵却只能拿着它发呆，因为……
“怎么注入魔力？”
杜灵向安妮问道，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。
「啊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？」
安妮瞪大了眼睛，看起来真的非常惊讶。
杜灵暗叫不好，因为他不了解这个地方的常识，所以有可能不知不觉间做了出格的事。更何况他刚刚才撒谎说自己有魔力，这下肯定拆穿西洋镜了。
为了补救，杜灵连忙道歉：“真是对不起，【师傅】。我之前完全没学过魔法相关的东西，能不能请你从头开始教我？”
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，杜灵故意用“师傅”来称呼安妮。这其实是在提醒她，杜灵是来学习的，所以有不知道的事情很正常。
果然，安妮点了点头，似乎接受了杜灵的说法。
「这就没办法了，我来教你吧。」
一边说着，安妮突然从外侧把杜灵的手连同水晶球一并捧了起来。
因为她的行动太过突兀，杜灵猝不及防，脸上隐隐泛起了红潮。虽然已经二十二岁，但杜灵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。倒也不是说他没跟女生打过交道，可是直接的身体接触却几乎没有过。
之前在大雨里背着安妮时，因为情况紧急而且彼此的手脚都冻得冷冰冰的，所以还没什么大感觉。现在，女孩子的双手那温暖柔软的触感，突然真真切切地传导过来，这让杜灵一时不知所措。
然而安妮的表现却非常坦然，完全不像杜灵那么动摇。这让杜灵又忍不住感到一阵惭愧，因为怎么看安妮的年纪都比他要小很多。
「我现在让魔力在我们之间环流，你感觉一下。」
随着安妮的话语，一股奇特的感觉突然袭向杜灵的双手。就像是有一股冷气在手掌中穿梭，而且每当这股气流划过的时候，杜灵都会产生一种每个细胞都突然胀大了的错觉，紧接着附近的汗毛就竖了起来。不过，这种感觉并不难受，反而在气流离开之后还会留下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。
「……感觉到魔力流动了吗？」安妮突然问道。
杜灵如梦初醒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那种奇妙的感觉之中——是说魔力流动，绝对不是说少女柔软的双手喔……大概……可能……也许……至少不全是吧。
“啊……我说不好。”杜灵回忆着刚才的感觉，不禁说出了实话，“能感觉到有气流在手掌里流动，至于是不是魔力……”
然而，安妮却开心地笑了起来：「这就对了，刚才那个就是我的魔力。你现在回想刚才的感觉，然后想象自己能产生同样的‘气流’，然后再想象这股气流流进了水晶球里面。」
说着，安妮的手离开了杜灵的手背……杜灵不禁感到有点恋恋不舍，不过他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忍住了，没有表露出来。
（尽人事听天命吧。）
带着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，杜灵开始按照安妮教授的方法聚集魔力……
突然间，水晶球发出了柔和的白光。
「啊，这就对了。」
安妮满意地点了点头，从旁边看上去，真的很像一个从学生那里听到了正确答案的老师。
“这……”杜灵惊讶之余，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担忧，“也就是说，我是有魔力的对吧？”
可安妮却轻描淡写地给他泼了盆冷水：「说有也算有吧。不过这次阈值设得很低，这点魔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。」
（那就别让人空欢喜一场啊！）
杜灵在心里不满地大喊。
刚才，知道自己也能驱使这种神奇的力量时，他其实也有点小激动的。不过现在想起来，又忍不住感到相当难为情。
“……来，再试试吧。”
重新设定了一下旋钮之后，安妮又把水晶球交给了杜灵。
杜灵依样画葫芦，按先前的方法注入魔力……水晶球又亮了起来。
「不错。」安妮微微一笑，说道，「来看看你的魔力容量有多少吧。」
“‘魔力容量’是？”杜灵忍不住问道。
因为安妮对杜灵的无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，所以毫不在意地解释起来：
「魔力容量就是一个人体内保存魔力的总量。你可以把人想象成一个杯子，魔力是杯子里的水，杯子的容量就是魔力容量了。魔力就算用掉了，也会随时间自然恢复，就像把水倒出去之后，杯子还可以再被加满；可是杯子的容量始终是有限的……」
“所以一口气最多只能喝掉杯子里那么多的水？”杜灵顺着安妮的比喻推测道。
「对。」安妮点点头，「施放魔法的时候，魔法的规模越大消耗的魔力就越多，所以魔力容量会限制一个人使用魔法的规模。」
“我明白了，谢谢你的说明。”杜灵笑着道谢。
在解说的同时，安妮已经又提高了水晶球的阈值，然后再次交给杜灵注入魔力。看水晶球亮了之后，就又提高阈值，再让杜灵试……
如此反复几次之后，终于不管杜灵怎么注入魔力，水晶球再也没有被点亮了。
「嗯……有点低呢。」
看着最后的测试结果，安妮小声嘟囔道。
“……”
杜灵也侧过头去，看向水晶球上的旋钮，可惜他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只不过，听安妮的意思，大概是说杜灵并没有什么优秀的素质吧。
事实上，对于自己的魔力容量，杜灵并不是特别在意，倒不如说反而感到松了口气。因为他之前还在担心自己的谎话会露馅，现在能平安蒙混过去已经是万幸了。
「不……不过，也不是特别低，作为召唤师应该算是合格了。」
看见杜灵陷入思考，安妮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泄气了，于是慌慌张张地说起自以为是安慰的话。
可是，
（你这副样子，反而更让人难过啊。）
杜灵忍不住扶额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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